我赶到医院的时候，我爸已经处理好了伤口，躺在病床上输液。
他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，脸色苍白得像纸，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苍老憔悴。
我妈和林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两个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
看到我进来，我妈的眼神复杂，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低下头，沉默不语。
林薇则是一脸惊恐和后怕，看到我，像是看到了救星，又像是看到了仇人，眼神躲躲闪闪。
我没有理会她们，径直走到病床边。
“爸。”我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我爸缓缓睁开眼睛，看到我，浑浊的眼球里立刻涌上了泪水。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，被我按住了。
“念念……我的好女儿……是爸对不起你……”他抓住我的手，老泪纵横，“爸没用……爸护不住你……还让你受了这么多委-屈……”
我的眼眶也红了。
不管他之前有多么懦弱和糊涂，在这一刻，他只是一个被不孝子伤害，深感愧疚的父亲。
“爸，都过去了。”我拍着他的手背，安慰道，“你好好养伤，别想那么多了。”
他摇着头，泪水流得更凶了。
“过不去了……都过不去了……徐阳他……他被警察抓走了……他这辈子……都毁了……”
我沉默了。
徐阳的下场，是他咎由生自取。
故意伤害，纵火未遂，绑架威胁……数罪并罚，等待他的，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。
“那也是他活该！”一直沉默的林薇突然尖叫起来，她猛地站起身，指着我爸，又指着我，“都是你们！都是你们逼的！要不是你们非要计较那点钱，徐阳怎么会变成这样！现在好了，他坐牢了，公司倒了，我怎么办？我们的孩子怎么办？”
孩子？
我愣住了，看向她的肚子。
她穿着宽松的衣服，但仔细看，小腹确实有微微的隆起。
“你……怀孕了？”我妈也惊讶地站了起来。
“是啊！两个月了！”林薇哭喊道，“我本来想等项目定下来，再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！现在呢？什么都没了！家没了，老公也没了！你们满意了？”
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向了我们。
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怨恨而扭曲的脸，只觉得可笑又可悲。
“林薇，你搞清楚。把徐阳送进监狱的，不是我们，是你自己。”我冷冷地开口。
她愣住了。
“如果不是你在朋友圈发了求救视频，警察不会那么快赶到。如果不是你当了污点证人，指证他所有的罪行，他的罪名也不会定得这么快。”
没错，为了自保，也为了减免自己“包庇”的责任，林薇在警察局里，把徐阳卖了个干干净净。
包括“砍一刀”骗钱的始末，包括徐阳如何挪用公司资金给她买奢侈品，包括徐阳如何计划报复我……她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。
她才是压垮徐阳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我……”林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，她没想到我知道得这么清楚，“我那是在自救！他当时疯了，要烧死我们！我有什么错！”
“你没错。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。”我平静地看着她，“但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任何人。徐阳走到今天，你功不可没。如果不是你无休止的虚荣和索取，他或许不会那么急功近利，走上绝路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她色厉内荏地反驳。
“我有没有胡说，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我不再跟她废话，目光转向我妈，“妈，现在这个情况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我妈像是瞬间老了十岁，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，喃喃自语：“我能怎么办……我能怎么办……儿子坐牢了……家也散了……”
她突然抓住我的手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念念！你救救你哥！你去跟警察说，说都是误会！你哥他是一时糊涂！你不能见死不救啊！”
我的心，再一次被她的话刺痛。
到了这个地步，她心心念念的，还是她那个宝贝儿子。
“妈，他犯的是法，不是简单的犯错。谁也救不了他。”我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。
“不！你能救！只要你去撤诉，只要你说原谅他，他的罪就能轻一点！”她哭着哀求我。
“不可能。”我拒绝得斩钉截铁。
“你这个狠心的东西！”她见求我无用，又开始破口大骂，“我就不该生下你！你就是个讨债鬼！专门来克我们家的！”
病房里，一时间充斥着林薇的哭喊和我妈的咒骂。
我爸躺在床上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我看着眼前这令人窒息的一幕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。
就在这时，病房门被推开。
顾铭走了进来。
他手里拎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，看到病房里的混乱，眉头微皱。
他走到我身边，很自然地把我拉到他身后，隔开了我和我妈、林薇。
他的出现，像是一道屏障，瞬间将所有的喧嚣和混乱都挡在了外面。
“徐念的父亲在哪张病床？”他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。
我妈和林薇看着他，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疑惑。
我指了指我爸的病床。
顾铭点了点头，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，对我爸说：“叔叔，您好。我是徐念的同事，也是她的……男朋友。我叫顾铭。听说您受伤了，特地来看看您。”
男朋友？
我猛地抬头看向他。
他却没看我，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爸。
我爸也愣住了，看看顾铭，又看看我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。
我妈和林薇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。
“你……你是我女儿的……男朋友？”我妈结结巴巴地问。
“是的，阿姨。”顾铭转向她，礼貌但疏离地点了点头，“念念这段时间受了很多委屈，也受了不少惊吓。作为她的男朋友，我希望以后，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。”
他的话不重，但警告的意味十足。
他又看向林薇，目光变得冰冷：“至于这位女士，徐阳的案子，我的律师团队会全程跟进。如果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法律援助，或者申请被害人补助，可以联系我。但如果你再骚扰徐念和她的家人，我们法庭上见。”
林-薇被他强大的气场和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整个病房，鸦雀无声。
顾铭处理完这一切，才回过头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走吧，这里交给我，你出去透透气。”
我木然地跟着他走出病房，直到走廊尽头的窗边，被冷风一吹，才回过神来。
“你……你刚才为什么说……”
“权宜之计。”他打断我，推了推眼镜，“我不这么说，她们会一直纠缠你。你需要一个‘保护伞’，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孤立无援的。”
我看着他的侧脸，在夕阳的余晖下，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和柔和。
心里，有什么东西，在悄悄地融化。
“顾铭，”我低声说，“谢谢你。”
“我说了，不客气。”他转过头，看着我，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，“不过，如果你真的想谢我，不如……考虑一下让这个‘权宜之计’，变成现实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