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签下那份抵押协议后，像是被彻底抽走了精气神，整个人都垮了。她不再试图讨好我，也不再哭泣，只是把自己关在别墅的客房里，像个幽灵，沉默地游荡。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吞噬了她，那栋曾经象征着她优渥生活的别墅，如今成了她华丽的金丝牢笼。
我知道她在怕什么。怕我下一步的动作，怕失去一切，怕身败名裂。
别急，很快就来了。
几天后，一个由本地名媛和几家奢侈品品牌联合举办的慈善晚宴。这种场合，以前是林晚的最爱，是她展示陈太太身份、维系社交圈的重要舞台。她衣柜里那些昂贵的礼服和珠宝，大半都是为了这种时刻准备的。
这一次，她显然不想去。当我把邀请函放在她梳妆台上时，她正对着镜子发呆，眼神空洞。
“晚上七点，司机在楼下等。”我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她身体一颤，猛地转过头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和抗拒：“我不去！陈砚，我……我不舒服！”
“不舒服？”我走近一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镜子里她苍白惊惶的脸，“是心里不舒服，还是怕出去见人？”
她嘴唇哆嗦着，说不出话。
“林晚，”我俯身，凑近她耳边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字字清晰，“你以为躲在这房子里，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？周扬还在里面蹲着，你名下的房子都押在我手里。你觉得，外面的人，真的一点风声都听不到？”
她瞳孔骤缩，身体瞬间绷紧。
“今晚，你必须去。”我直起身，语气恢复平淡，“穿上你最贵的裙子，戴上你最喜欢的珠宝，拿出你陈太太的派头。这是你最后的机会，给自己，也给我，留点最后的体面。否则……”我顿了顿，没再说下去，但未尽之意，冰冷刺骨。
她看着我，眼神里的恐惧最终被一种认命的灰败取代。她垂下头，肩膀微微塌了下去。
晚上七点，林晚还是出现了。她穿了一条宝蓝色的曳地长裙，衬得皮肤愈发苍白，脖子上戴着我去年送她的钻石项链，璀璨夺目。她化了很浓的妆，试图掩盖憔悴，但眼底深处的惊惶和强撑的镇定，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。
我挽着她的手臂，像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，步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厅。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，衣香鬓影，笑语喧哗。不少熟面孔迎上来打招呼。
“陈总，陈太太，晚上好！”
“林晚，你这身裙子真漂亮！项链是新款吧？”
“陈总真是事业家庭双丰收啊，羡煞旁人！”
林晚努力挤出笑容，回应着，声音却有些发虚，挽着我的手臂也在微微发抖。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。
起初还算顺利。她小心翼翼地周旋着，像在走钢丝。
直到——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的大情圣周扬的金主姐姐吗？”一个带着明显讥诮和恶意的女声，不大不小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瞬间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。
说话的是李太太，一个以嘴毒和消息灵通著称的富商太太，和林晚一直不太对付。她端着香槟杯，斜睨着林晚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周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。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晚身上，带着探究、惊讶、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。
林晚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，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她像是被当众剥光了衣服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，挽着我的手猛地收紧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。
“李太太，你……你胡说什么！”她声音尖利，带着哭腔，却虚弱得毫无底气。
“我胡说？”李太太夸张地挑了挑眉，晃了晃手机，屏幕上赫然是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林晚和周扬在一起的照片！正是那天周扬在餐厅里想展示的那些！“圈子里都传遍了！你养的那个小明星，叫什么周扬的，都因为偷你老公公司的钱进去吃牢饭了！啧啧，林晚，你可真行啊，拿着老公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，养到局子里去了？这慈善晚宴，你还有脸来？捐的钱，怕不是也偷你老公的吧？”
“轰——！”
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议论和低笑。那些目光，像无数根针，扎在林晚身上。鄙夷，嘲讽，幸灾乐祸……她精心维持了多年的高贵优雅的陈太太形象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，碎成了渣滓。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我没有……是她污蔑我……”林晚徒劳地摇着头，语无伦次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，冲花了精致的妆容。她求助般地看向周围那些平时和她姐妹相称的“闺蜜”们。
然而，那些曾经和她亲密挽手、一起喝下午茶、分享秘密的女人们，此刻却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。有的低头假装喝酒，有的转身和旁人说话，有的甚至露出了嫌恶的表情，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，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瘟疫。
众叛亲离。
巨大的羞辱和孤立感像海啸般将她吞没。她站在那里，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，宝蓝色的长裙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。
“我没有……陈砚……老公……”她终于崩溃了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死死抓住我的胳膊，哭喊着，“你告诉他们！告诉他们不是真的！是李太太污蔑我！老公！你说话啊！”
所有人的目光，又都聚焦到了我身上。带着好奇，探究，等着看这场闹剧的男主人公如何收场。
我低头，看着林晚哭花的脸，看着她眼中卑微的乞求和绝望。她的手指冰凉，死死攥着我的衣袖，像溺水的人。
我缓缓地、一根一根地，掰开了她紧抓着我衣袖的手指。
动作很慢，很坚决。
她的手指被我一根根掰开，最后无力地垂落下去。她眼中的那点微弱的希冀，随着我掰开她手指的动作，一点点熄灭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。
我没有看她，而是抬起头，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，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、带着疲惫和无奈的苦笑。
我什么都没说。
但我的沉默，我的动作，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有力。
这无声的回应，坐实了一切。
“呵……”李太太发出一声了然的嗤笑。
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，目光更加肆无忌惮。
林晚彻底僵在了原地，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。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，混合着黑色的眼线液，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污浊的沟壑。她看着我，眼神空洞，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。
下一秒，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，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，然后，她不管不顾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，跌跌撞撞地朝着宴会厅外冲去！高跟鞋崴了一下，她也毫不在意，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尊严扫地的地狱。
宝蓝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口。
宴会厅里安静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和低笑。
“啧啧，真是活久见……”
“平时装得那么高贵，背地里玩得这么野？”
“陈总也是够能忍的……”
“这下彻底完了，脸都丢尽了……”
我站在原地，感受着周围那些或同情、或幸灾乐祸、或探究的目光。我端起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香槟，浅浅抿了一口。
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。
嗯，味道不错。
林晚，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？
这泥沼，才刚刚没过你的脚踝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