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完那句恶毒的诅咒后,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每个人都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吓坏了,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。我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,可没真想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身败名裂啊!
“咳咳,”王毒蛇最先反应过来,她清了清嗓子,试图打破尴尬,“张梦阳,你胡说什么呢!我们是正规公司,不搞这些歪门邪道……大家继续工作,工作!”
她嘴上这么说,但那双丹凤眼里闪烁的光芒,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。
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、兴奋和期待的复杂神色,就像一个赌徒,刚刚押下了一场豪赌。
接下来的两天,我过得胆战心惊。我像个做贼心虚的贼,上班时间不停地刷新着新闻网页和行业论坛,生怕看到“秦天宇”三个字。
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
秦天宇依然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天才设计师,巅峰创意也正式和李氏集团举行了签约仪式,新闻稿发得铺天盖地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看来,我的乌鸦嘴也不是百分之百灵验。可能它也有“冷却时间”,或者只能影响我身边的小范围事件。
也是,我要是真能言出法随,早就该去买彩票,然后对着开奖号码说“这些数字肯定一个都中不了”,那我不就发了?
顺便说一句,这个方法我试过,没用。
我怀疑我的能力自带“反投机倒把”设定。
公司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也从惊恐变回了鄙夷。
他们大概觉得我就是个口嗨的疯子,上次马总监摔倒只是个巧合。
只有王毒蛇,还时不时地用一种“你到底行不行”的怀疑眼神瞟我。
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将要风平浪静地过去时,一颗重磅炸弹,在周五的下午,引爆了整个广告圈。
“惊天丑闻!天才设计师秦天宇被曝长期抄袭,设计生涯或将终结!”
一个血红色的标题,赫然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。
新闻里图文并茂,证据确凿。
一个自称是秦天宇大学同学兼前助理的人,爆出了大量的原始设计稿、邮件截图和录音,证明秦天宇近五年来的所有获奖作品,几乎全都“借鉴”甚至直接照搬了这位前助理的创意。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秦天宇的人设瞬间崩塌,从云端跌入泥潭。
巅峰创意的股价应声暴跌,李氏集团紧急发布声明,宣布暂停合作,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。
整个办公室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,呆若木鸡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,然后,又像商量好了一样,缓缓地、僵硬地,把头转向了我所在的那个角落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厕所旁边,而是坐在了审判席上。
我浑身冰冷,手脚发麻。
我看着新闻里秦天宇那张被打上马赛克的脸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
是我。
是我干的。
我的一句话,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。
一种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攫住了我。
这和马总监摔一跤,或者服务员泼我一身可乐完全不同。
那只是无伤大雅的倒霉事,甚至有点好笑。
但这次,是实实在在的“身败名裂”。
“张……张梦阳……”
王毒蛇的声音在颤抖。
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像是死神的催命符。
我以为她要来抓我去浸猪笼。
然而,她走到我面前,没有咆哮,没有指责。
她弯下腰,双手撑在我的办公桌上,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那眼神,不再是恐惧,而是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狂热。
“你……是怎么做到的?”她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充满了敬畏。
我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砰!”
马总监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那个曾经让我离他远点的男人,此刻正满面红光,手里拿着手机,激动得连地中海上的几根呆毛都在跳舞。
“好消息!天大的好消息!”他冲进办公区,兴奋地大喊,“李氏集团的王总刚刚给我打电话,说要重新考虑和我们的合作!巅峰创意完蛋了!我们的机会来了!”
整个办公室先是死寂,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。
同事们相拥而泣,庆祝这从天而降的胜利。
只有我,像个局外人,被这巨大的狂喜包围着,却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冰窟。
马总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我。
他穿过欢呼的人群,径直向我走来。
他走到我面前,没有让我滚到角落去,而是……伸出双手,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。
“梦阳啊!”他的声音无比亲切,甚至带着一丝谄媚,“你真是我们公司的福星!不,不是福星,你是我们的……战略核武器!”
我:“……”
“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误会你了!”马总监用力地摇晃着我的手,激动地说,“从今天起,你不用再当什么破文案了!我给你升职!总裁特别顾问!年薪翻倍!”
我懵了。
“你的工作很简单,”马总监凑到我耳边,用一种密谋的语气说道,“以后,你就负责对我们的竞争对手,发表一些……‘个人看法’。”
他对我挤了挤眼睛,那表情,活像一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我被“武器化”了。
我的乌鸦嘴,从一个让我被人嫌弃的诅咒,变成了一个可以为公司创造价值的……工具。
当天晚上,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
升职加薪的喜悦,我一点也感受不到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惧和迷茫。
我来到和林晚晴约好的小公园。
她正坐在长椅上,抱着笔记本电脑,不知道在分析什么数据。
看到我,她高兴地朝我挥了挥手:“零号,你来啦!快给我讲讲,这次事件的详细经过!你的情绪波动、语言模型、触发环境……这些数据都太宝贵了!”
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发光的脸,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林晚晴,”我颓然地坐在她身边,把脸埋在手心里,“我好像……搞砸了。我毁了一个人。”
林晚晴愣了一下,收起了脸上的笑容。她合上电脑,静静地看着我。
“张梦阳,”她第一次没有叫我“零号”,而是认真地叫了我的名字,“你觉得,秦天宇被揭发抄袭,是一件坏事吗?”
我抬起头,不解地看着她。
“对于秦天宇本人来说,是的,他身败名裂。但对于那个被他窃取了创意、埋没了才华的原创者来说呢?对于整个需要公平竞争的设计行业来说呢?对于那些被他欺骗的客户来说呢?你确定,你的‘诅咒’,带来的只有坏的结果吗?”
她的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。
我呆住了。
是啊……我只看到了秦天宇的“身败名裂”,却没有想过,这件事背后,可能还有一个被拯救的、无辜的人。
“你的能力,就像一把刀。”林晚晴扶了扶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而锐利,“刀本身没有善恶之分,关键在于握刀的人,想用它来做什么。是切菜,还是伤人。”
她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张梦阳,你不是扫把星,也不是什么武器。你只是一个拥有了特殊力量的普通人。现在,你需要学习的,不是如何摆脱它,而是如何……掌控它。”
掌控它?
我看着自己的双手,又看了看身边的林晚晴。
这个女人,总能用一种我从未想过的角度,来看待我这该死的人生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。是马总监打来的。
“梦阳啊!在哪儿呢?快来‘金碧辉煌’KTV!我给你开庆功宴!对了,顺便帮我想想,我们下一个目标……是‘天马广告’还是‘宏图伟业’?你对他们有什么‘看法’啊?”
听着电话那头马总监贪婪而兴奋的声音,我握紧了拳头。
自从被马总监“委以重任”后,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我从厕所旁边的角落,搬进了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,就在马总监的隔壁。
头衔也变成了响当当的“总裁特别顾问”。
公司里的同事,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。以前是躲着我,现在是捧着我。
王毒蛇每天早上都会亲手给我冲一杯手磨咖啡,温柔地问我:“梦阳顾问,今天心情怎么样?有没有看谁不顺眼?”
我:“……”
马总监更是恨不得把我当祖宗一样供起来。
他给我列了一张单子,上面全是竞争对手的名字。
每天的例行公事,就是把我请到他办公室,指着单子上的某个名字,循循善诱地问:
“梦阳啊,你看这个‘天马广告’,最近很嚣张啊,抢了我们好几个单子。你觉得……他们的老板,会不会出门踩到香蕉皮?”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“或者……他们公司的服务器,会不会突然中毒,资料全毁?”他又试探着加码。
我真想对他说:“马总监,我看你印堂发黑,今天可能会被自己口水呛到。”
但我不敢。
我怕他真的呛到,然后整个公司的人会把我绑起来,当成许愿神灯一样天天摩擦。
面对马总监的“请求”,我开始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表演。
我学会了打太极。
“马总监,这事儿……得看天时地利人和,急不来。”
“这个‘宏图伟业’,我看他们公司风水不错,气运正盛,不好动,不好动。”
“哎呀马总监,我今天状态不好,感觉体内的‘洪荒之力’有点枯竭,需要静养。”
我用各种玄之又玄的借口敷衍他,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需要“做法”和“看天象”的神棍。
马总监对此深信不疑,还特意给我批了“静养假”,让我可以随时不用上班,美其名曰“养精蓄锐,以备不时之需”。
我乐得清闲,大部分时间都和林晚晴泡在一起。
她对我的新处境表现出了极大的研究热情。
“有意思,你的主观意愿似乎可以抑制能力的触发。这证明意识对能力的操控性是存在的!”她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,一边兴奋地分析,“这就像一个开关,虽然你还不能自由开启,但你已经学会了如何让它保持关闭。”
“可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马总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而且,我总觉得……心里不踏实。”
那种感觉,就像你手里握着一个核弹的发射按钮,虽然你不想按,但所有人都知道你有这个按钮,并且都想让你按。这种感觉,太煎熬了。
林晚晴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别怕,任何科学的进步都需要过程。我们慢慢来,总能找到说明书的。”
我看着她,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有她在,我感觉自己不那么像个怪物了。
然而,我还是太天真了。我以为只要我捂紧嘴巴,就能天下太平。但我忘了,这个世界上,永远不缺想走捷捷径的人。
我的“事迹”,不知怎么的,就从广告圈传了出去,而且越传越邪乎。
版本一:辉煌前程公司有个高人,能言出法随,一句话就咒垮了巅峰创意。
版本二:那个高人是个扫把星,看谁不顺眼谁就倒霉,千万不能惹。
版本三最离谱:听说只要给他一笔钱,他就能帮你咒你想咒的人,指哪打哪,比导弹还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