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晴的父亲,陈忠,就那么跪在我的面前。一个掌管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,为了他的女儿,放下了所有的尊严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嗡嗡作响。
“能量反噬”、“量子纠缠”、“运气越来越差”……
这些词汇,像一把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一直以为,林晚晴是唯一一个不受我“乌鸦嘴”影响的人。她就像一个绝缘体,能在我这片“灾难”的沼泽地里,安然无恙地行走。
我甚至暗自庆幸,庆幸老天爷终于给我留了一片安全区。
可我错了。
她不是没有被影响,她只是……把所有的影响,都自己默默承受了。
我想起她最近几次见我,额头上总贴着创可贴,她说是不小心撞到了门。我想起上次我们一起吃饭,她被一口汤呛得满脸通红,她说自己吃饭一向这么急。我想起她说她最近实验不顺,总是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岔子……
我这个蠢货!我怎么就没发现!
那些发生在我诅咒的别人身上的小倒霉,现在,全都变本加厉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!
“张先生,求求你……”陈忠还在哀求着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:“陈董,您别这样,快起来!”
我的心乱如麻。愤怒、自责、恐惧、心疼……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滚,几乎要把我撕裂。
是我害了她。
是我这个该死的扫把星,把厄运带给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曾嫌弃我、试图理解我的人。
“她人呢?她现在在哪里?”我抓住陈忠的胳膊,急切地问。
“她在家里休养。我没让她出门。”陈忠的眼睛红红的,“我看了她的日记,她说……这是研究你必须付出的代价,她不后悔。这个傻孩子……她根本不知道这有多危险!”
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。
我转身就往外跑。我要去找她!我必须当面问清楚!
“大师!去哪?”门口,豹哥的“护法天团”立刻围了上来。
“备车!去林氏庄园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豹哥愣了一下,大概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失态。他不敢多问,立刻一挥手,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滑到了我的面前。
一路上,我心急如焚。
我满脑子都是林晚晴可能会遇到的各种“意外”。走路被花盆砸到?下楼梯踩空?还是……像我小时候诅咒那个小胖子一样,喝水呛死?
一想到这些,我的心脏就揪得生疼。
车子在林家那座如同城堡般的庄园门口停下。
我冲下车,疯了一样地往里跑。
我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她。
她正坐在窗边,腿上打着石膏,架在一张小凳子上。她正在看书,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,让她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。
看到我冲进来,她先是一愣,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心虚的笑容。
“张梦阳?你怎么来了?我爸……是不是去找你了?”
我走到她面前,看着她腿上的石膏,又看到她手背上有一片烫伤的痕迹,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。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“告诉你什么?”她还想装傻。
“别装了!”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,“你腿上的石膏!你手上的烫伤!你最近遇到的所有倒霉事!为什么不告诉我!”
林晚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她低下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“我……我怕你担心。”她小声说,“而且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作为一名科学家,观测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,总要付出一些代价。这很正常。”
“正常?这他妈的正常吗!”我气得口不择言,“你的腿断了!你差点被开水烫瞎!你爸说你随时都可能死于意外!这就是你说的代价?”
我的眼泪,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这是我长这么大,第一次为一个外人流泪。
林晚晴看着我,也愣住了。她伸出手,想帮我擦掉眼泪,但又缩了回去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咬着嘴唇,眼圈也红了,“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。我的理论模型出错了。我以为……我以为我能控制住反噬的程度。”
“别再说什么狗屁理论了!”我蹲下身,握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。她的手很凉。
“告诉我,要怎么样才能停下来?是不是只要我离你远远的,你就没事了?”我急切地问。
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。我是灾星,只要我滚得远远的,她应该就能恢复正常。
林晚晴看着我,摇了摇头。
“没用的。”她说,“‘量子纠缠’一旦形成,就不是距离可以隔断的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她犹豫了一下,才缓缓说道:“除非,能找到一个‘中和’我们之间能量场的办法。或者……彻底切断我们之间的‘纠缠’。”
“怎么切断?”
林晚晴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根据我的推算,形成这种深度纠缠的原因,不仅仅是长期的‘观测’行为。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因素……是‘情感’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情感?”
“对。”林晚晴的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,“我的理论模型显示,当观测者对观测对象产生了超越纯粹科研兴趣的……个人情感时,纠缠的强度会呈指数级增长。这种情感,就像一个放大器,把我受到的能量反噬,放大了几十倍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。
“所以,切断纠缠的办法,也很简单。”
她抬起头,直视着我的眼睛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闪烁着我看不懂的痛苦和决绝。
“张梦阳,你……讨厌我吗?”
我彻底懵了。
“什么?”
“我说,你讨厌我吗?”她又问了一遍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你恨我吗?恨我把你当成研究对象,恨我害你陷入各种麻烦,恨我……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。”
“你只要说,你恨我。发自内心地,用你全部的力气,说你恨我,讨厌我,希望我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。”
“这样,我们之间的情感链接就会断裂。‘量子纠缠’就会解除。我身上的‘诅咒’,自然也就会消失。”
我呆呆地看着她。
让我……用我这该死的乌鸦嘴,去诅咒她?去说我恨她?
怎么可能!
我怎么可能恨她?
她是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,唯一照进我生命里的一束光!
我看着她那张苍白而固执的脸,看着她眼睛里的痛苦,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。
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,逼我离开她,保护我。
就像我刚刚想做的那样。
这个傻瓜。
这个全世界最聪明的傻瓜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我慢慢地站起身,后退了两步。
我看着她,看着这个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动、第一次体会到心疼的女孩。
我笑了。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好。”我说。
林晚晴的身体,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。
“林晚晴。”我看着她,用尽全身的力气,一个字一个字地,从牙缝里挤出那句我这辈子都不想说的话。
我深吸一口气。
“我祝你……”
就在我即将说出那个“恨”字的时候,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冲了进来,他的身后还跟着陈忠。
“晚晴!你怎么样?”年轻男人一脸焦急地冲到林晚晴身边,紧张地检查着她的伤势,眼神里的爱慕和关心,毫不掩饰。
“师兄?你怎么来了?”林晚晴惊讶地看着他。
陈忠走过来,拍了拍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,然后看向我,介绍道:“张先生,这位是周明轩,晚晴的大学师兄,也是一位杰出的青年物理学家。他一直在追求晚晴。”
他这话,像一根刺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。
周明轩抬起头,用一种审视和敌意的目光看着我,冷冷地开口了:
“你就是那个张梦阳?那个让晚晴变成这样的‘灾星’?”
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鄙夷,和我从小到大听到的那些,一模一样。
“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,玄学也好,怪物也罢。”周明轩站起身,挡在林晚晴和我之间,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。
“离她远点。你这种人,根本不配靠近她。”
他指着我,用一种宣判的语气说道:
“从今天起,我会用我所学的一切‘科学’方法,来‘净化’她身上的负能量。而你,只需要从她的世界里,彻底消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