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明轩死了。
以一种极其荒诞、极其符合我“乌鸦嘴”风格的方式,死在了他自己那句恶毒的自我诅咒之下。
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。
豹哥和他那帮“挖掘机战队”的兄弟们,因为“非法集会”和“故意毁坏财物”,被请回了局子里喝茶。不过,因为有“协助警方抓捕绑架犯”的情节,据说处理得不会太重。豹哥进去之前,还对我挤眉弄眼,那意思是“大师你放心,小场面”。
而我,作为唯一的受害者和目击者,和林晚晴一起,录了整整一夜的口供。
我们隐去了所有关于“乌鸦嘴”和“能力剥离”的玄幻情节,把一切都解释为:周明轩因科研压力和情感纠纷,精神失常,绑架了林晚晴,企图进行某种非法人体实验。而我,作为林晚晴的朋友,前来营救,结果周明轩在混乱中,不幸被工厂掉落的建筑材料砸中,意外身亡。
一个合情合理,毫无破绽的解释。
至于那台开进工厂的挖掘机,我只能将其描述为“一个见义勇为的路人甲”。
从警局出来的时候,天已经亮了。
我和林晚晴走在清晨的街道上,谁都没有说话。
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夜,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我们同时开口,又同时停下,然后相视一笑。
“你先说。”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。
林晚晴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狂热和好奇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深沉的温柔和后怕。
“你昨天说的那些‘祝福’……”她轻声问,“你真的……把诅咒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?”
我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。
是啊,按照我们之前的“理论”,我那么卖力地“祝福”她,此刻的我,应该已经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,走路能被八个方向来的车同时撞飞才对。
但我……好像什么事都没有。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,又蹦了蹦,感觉身体好得很,精神头也足。
“好像……没有啊。”我困惑地说。
林晚晴也皱起了眉头,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她那宝贝笔记本,开始飞快地演算起来。
“不应该啊……根据能量守恒定律,你输出那么强大的正向能量,必然会受到同等级别的负向反噬……除非……”
她突然停了下来,抬起头,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。
“除非,你的能力系统……再次升级了。”
“升级?”
“对!”她的眼睛又开始放光,那个熟悉的“科学家”林晚晴又回来了,“周明轩的死亡,不是一个简单的‘意外’。他是被他自己‘说’死的!这意味着,你的能力,真的可以被‘转移’!你昨天那番话,不仅仅是诅咒,你是在进行一场‘能力交接仪式’!”
她越说越兴奋:“你把‘乌鸦嘴’这个‘诅咒’,连同它所有的负面属性,打包成一个‘礼物’,强行‘赠送’给了周明轩!所以,他继承了你的坏话灵,而你……”
我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,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。
“而我……只剩下了好话灵?”
为了验证这个猜想,我俩立刻进行了一场“实验”。
我们来到一家早餐店。
我指着邻桌一个愁眉苦脸、不停看手机股票的男人,小声说:“我祝他股票立刻涨停。”
话音刚落,那个男人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,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:“涨停了!涨停了!我的天!真的涨停了!”
整个早餐店的人都向他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。
我和林晚晴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。
我又指着店门口一个发传单的小姑娘,她看起来快被太阳晒晕了。
我说:“希望来一阵凉风,让她舒服一点。”
一阵恰到好处的、带着丝丝凉意的风,立刻吹了过来,吹起了小姑娘的头发,也吹走了她脸上的疲惫。
我们又试了几次。我说希望老板生意兴隆,立刻就涌进来一大批客人。我说希望那只流浪猫能找到吃的,下一秒就有人拿着火腿肠去喂它。
所有的“好话”,都灵验了。
然后,我试着说坏话。
我对着桌上的一杯豆浆说:“这杯豆浆肯定会洒。”
豆浆纹丝不动。
我又对着电视里的一个男明星说:“他肯定有丑闻要被爆出来。”
什么也没发生。
我那“言出法随”的坏话能力,真的……消失了。
我把它,连同所有的诅咒和厄运,都送给了那个最想得到它的人。而周明轩,也用自己的生命,为这份“礼物”签了收。
我从一个“乌鸦嘴”,变成了一个……“锦鲤嘴”?
我看着自己的双手,又看了看身边笑靥如花的林晚晴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喜悦和解脱感,充满了我的内心。
我终于……变回一个“正常人”了。
不,比正常人还要好。
我成了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好运的人。
“太完美了……”林晚晴合上她的笔记本,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,“这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。你的能力完成了从‘负向单一输出’到‘正负双向可控’再到‘正向单一输出’的终极进化。张梦阳,你不再是什么‘零号’样本了。你是一个……奇迹。”
我看着她,心头一动。
“林晚晴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之前对你说,我祝你平安喜乐,一生无忧。那句话,现在还算数吗?”
林晚晴的脸颊微微泛红,她点了点头:“算数。而且……好像已经开始灵验了。”
她指了指自己的腿:“我感觉……它好像不怎么疼了。”
我笑了。
我终于可以,毫无顾忌地,对我说爱的女孩,说出我心里的话了。
“林晚晴,”我牵起她的手,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,“我喜欢你。不是研究对象对研究者的那种喜欢,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。”
“我希望,你能做我的女朋友。我不敢保证我们的未来会一帆风顺,但我敢保证,从今以后,我对你说的每一句,都会是好话,而且,句句都会灵验。”
林晚晴看着我,眼睛里闪烁着泪光,嘴角却带着甜甜的笑。
“张梦阳,你这个笨蛋。”她轻声说,“你知不知道,就算你还是那个说什么坏话都灵验的乌鸦嘴,我也会喜欢你。”
“因为,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,最特别、最善良、也最有趣的‘科学现象’。”
她主动凑过来,在我的嘴唇上,轻轻地吻了一下。
那一刻,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
我的人生,从一部荒诞的黑色喜剧,终于,变成了一部温馨的浪漫爱情片。
后来,我辞掉了“辉煌前程”的工作。
马总监痛哭流涕地挽留我,说我是公司的“吉祥物”,没了我就没了灵魂。
我笑着对他说:“马总监,我祝你以后不用我也能源源不断地签大单。”
结果第二天,他们公司就中了一个五千万的彩票大奖,是公司团建时集体买的。
马总监乐得直接宣布全公司带薪休假一个月。
豹哥也被放了出来。
我去看他,他非要认我当他儿子的干爹。
我拗不过,只好答应了。我抱着他那刚满月的胖小子,由衷地祝福了一句:“希望这孩子以后健康成长,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”
十年后,豹哥的儿子成了我们市最年轻的科学家,拿了无数国际大奖。
豹哥也金盆洗手,开了一家全国连锁的“豹哥挖掘机培训学校”,校训是“知识改变命运,挖掘创造未来”。
而我和林晚晴一起,开了一家小小的“许愿工作室”。
我负责用我的“锦鲤嘴”,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。比如,祝福为救人而受伤的消防员早日康复,祝福贫困山区的孩子能有新书包,祝福那些努力生活却时运不济的人能迎来转机。
林晚晴则负责将这一切,记录下来,整理成她的“宏观意识形态干涉学”理论。
她的研究成果震惊了世界,开创了一个全新的科学领域。
当然,我说的“好话”也不是万能的。它不能让人死而复生,也不能让恶人凭空消失。它更像一个“幸运放大器”,能让好的事情,更容易发生一点。
生活,总有起起落落。
我和林晚晴也会吵架,也会遇到烦心事。
每当这时,我就会抱着她,在她耳边轻轻说:“我祝我们,永远吵不散,永远爱对方。我们未来的每一天,都会比今天更幸福一点点。”
然后,所有的不开心,就真的都烟消云散了。
我叫张梦阳。
他们曾经都叫我扫把星。
但现在我知道了,我只是一个单纯的乌鸦嘴。
一个只会说好话,而且特别灵验的乌鸦嘴。
这也许就是命运对我这个倒霉蛋,最好的补偿吧。